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佛教禅宗典籍。亦称《坛经》、《六祖大师法宝坛经》,全称《南宗顿教最上大乘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六祖惠能大师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坛经》。禅宗六祖惠能说,弟子法海集录。《释门正统》卷八《义天传》有“大辽皇帝诏有司令义学沙门诠晓等再定经录,世所谓《六祖坛经》、《宝林传》等..[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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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坛经》“西方极乐世界”的解说

关于《坛经》“西方极乐世界”的解说

  阎孟祥

  《坛经》中有一则惠能与人谈西方极乐世界的话:“使君礼拜,又问:弟子见僧俗常念阿弥大佛,愿生西方。愿和尚说得生彼否?大师言:……世尊在舍卫国说西方引化,经文分明,去此不远。只为下根说近,说远只为上智,人有两种,法无不一,迷悟有殊,见有迟疾。迷人念佛生彼,悟者自净其心。所以佛言,随其心净则佛土净。使君,东方人但净心无罪,西方人心不净有愆。迷人愿生东方、西方者,所在处并皆一种。心但无不净,西方去此不远;心起不净之心,念佛往生难到。除十恶,即行十万;无八邪,即过八千。但行直心,到如弹指。使君但行十善;何须更愿往生;不断十恶之心,何佛即来迎请。若悟无生顿法,见西方只在刹那,不悟顿教大乘,念佛往生路遥,如何得达?六祖言:惠能与使君移西方刹那间,目前便见,使君愿见否?使君礼拜,曰:若此得见,何须往生:愿和尚慈悲,为现西方,大善。大师言:唐见西方无疑,即散。大众鄂然,莫知何是。大师曰:“大众作意听,世人白色身是城,眼、耳、鼻、舌、身是门,外有五门,内有意门。心即是地,性即是王。性在王在,性去王无。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坏。佛是自性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佛即众生;自性悟,众生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是释迦,平直是弥勒,……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放大智慧光明,照耀六门清净,照破六欲诸天,三毒若除,地狱一时消灭,内外明彻,不异西方。”据此,有人认为:惠能否定了西方极乐世界说,“实际上成为以宗教诱胁推广道德正心”。笔者认为,《坛经》未否定西方极乐世界说,而是从大乘佛教根本来表述西方极乐世界,并借以引导听者领悟大乘佛教的根本思想。

  西方极乐世界说是大乘佛教的一种观点,分析《坛经》之语,应先辨明大乘佛教中西方极乐世界的本义,为理解这一点,我们从大乘佛教的基本义理谈起。

  大乘佛教的核心义理是中道。从义理角度而言,中道观可由空观和实相观初步分析。佛教以为,世间一切现象都是由因缘和合而生,因缘离散而灭,因此都是相对的存在。如阴阳二者,阴是阳的阴,阳是阴的阳,阴阳相对存在,相对真实。广而推之,“以法知有人,以人知有法,离法何有人,离人何有法”。世间一切现象与人相对存在,相对真实。既是相对的,一切理象和人的本来面目便非如一般人所认识的那样,因为人的思维心也在相对中,是因缘和合的产物。所以一切现象,包括人和其思维心在内,都是空、假的现象。

  既然一切皆空皆假,应有真实,这真实便是前说中道、实相等。根据佛教的认识方法,认识这真实应善于运用思维。前述人与一切世间现象形成阴阳,并在阴阳关系中形成了人的思维心,这种思维心通常局限于人与现象的关系中,即把客观现象及人与思惟心看成相对实在的独立体。佛教以为这样是不能真正认识佛法的,“诸法实相者,心行言语断,无生亦无灭,寂灭如涅架”,“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笔者体会,佛教所说的真实,非阴非阳,而涵括阴阳,即阴阳是在真实中起“执著”而形成。大乘佛教经常用一些比喻来说明其所说真实是什么。如水与波浪,水可有波浪,水喻真实;彼浪有形状,波浪之形状喻人与一切世间现象。水遇缘可生波浪,无缘复归平静,但生波浪时与平静时都是水。还如人作梦,一切梦境都由心生,心遇不同外缘便产生不同梦境,但不论梦境如何都是心造。在梦中时,认梦境为真实,如人认世界现象为真实;醒来后,心无形象,梦境即心,心喻一切世界现象和人的本来面目,即真实。佛教中把“真实”称为“真心”、“真性”,可理解为一个灵明慧体。慧不变故称“真性”;其有慧性故可生一切万物。笔者曾提出对大乘佛教本体论的一个理解:慧体能知性自识时,自认为真实,是世界万象的本源。心不执著,一切现象皆由本心本性遇缘而起,本身即是本心本性,在这时,“涅架与世间,无有少分别,世间与涅槃,亦无少分别”。这便是大乘佛教的实相观。事实上,实相观含有空观,因此也就是中道观。

  中道观揭示了佛教对世界本源的认识,《楞严经》中进一步把大家共有的世界和每个人自身称为共业和异业。该经说:“性觉妙明,本觉明妙。性觉必明,妄为明觉。觉非所明,因明立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无同异中,炽然成异,异彼所异,因异立同……。由是引起尘劳烦恼,起为世界”。性觉即觉性,喻真心、真性,其本具“觉”和“明”的能力。能觉能明,觉和明时便自然有“波此”的感觉,即有了觉明的对象和觉明者自身。这种感知是“妄”,由妄生妄,至有“世界”的感知。在共业中,异业又不断变化,“异见成憎,同想成爱……情想离合,更相变异”,由此又造新业,甚至恶业,“以人食羊,羊死为人,人死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类,死死生生,互来相瞰,恶业俱生”,现实世界由共业、异业相感而生,心造作决定特殊的自然和个人环境,即心造作决定生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中。

  以上述义理观察西方极乐世界说,可以对这种说法有一个清楚的认识。据《无量寿庄严清净平等觉经》说,法藏比丘修行时,为成佛道发四十八愿,若其成佛道,则“所居佛刹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如无地狱等恶道,到西方极乐世界者身心安乐,诸根寂净,不退转而直成佛道等等。后其成就佛道,因其志愿宏大,故“所修佛国,开廓广大,超胜独妙,建立常然,无衰无变”。法藏比丘心造作(即发大愿和依愿修行)而修成西方极乐“佛国”。依据中道观的义理,西方极乐世界并非一般人认识中的真实世界,其亦是空、假。也可以说西方极乐世界是法藏比丘能知性依愿力之幻化,或者说是法藏比丘成佛后本心的外现。

  那么怎么进入西方极乐世界呢?其愿中说:“我作佛时。十方众生闻我名号,发菩提心,修诸功德,奉行六波罗蜜,坚固不退,复以善根回向,愿生我国,一心念我,昼夜不断,临寿终时,我与诸菩萨众迎现其前,经须臾间,即生我刹。”“我作佛时,十方众生闻我名号,至心信乐,所有善根心心回向,愿生我国,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总之,生极乐世界的方法是信、愿、行。信是相信,愿是愿生西方极乐世界,行是“修诸功德”和念佛。据前述中道观的义理,西方极乐世界既是法藏比丘能知性依愿力之幻化,依其愿信、愿行,便形成与阿弥陀佛的因缘,即心造西方极乐世界业,旧业终时(即去世时)新业显现西方,即是生西方极乐世界。

  显然,依据大乘教理,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并不是修行的目的,而是修行达到的一种境界,所以大乘佛教才主张往生西方。大乘佛教的根本目的是明心见性,并依之成佛。

  《坛经》中关于西方极乐世界的一段话,完全合乎大乘佛教义理。

  “迷人愿生东方西方者,所在处并皆一种”,不悟法性的人,以世俗心分辨愿生东方西方,以法性而言,东方西方皆法性外现,并无差异;“心但无不净,西方去此不远,心起不净之心,念佛往生难到……不断十恶之心,何佛即来迎请”。由上述中道理论可知,认世界现象为真实,是世俗思维心的执著;造恶业,则是强烈执著的结果。心清净是无执无念,悟得法性。起恶心,强烈执著,与阿弥陀佛愿相违,则难人阿弥陀佛愿中,即现业终时难现西方极乐境界;“唐见西方无疑”。现居唐国是法性外现,西方极乐世界亦是法性外现,故见唐国即见西方极乐世界。

  尤其“直心”的说法,可谓道破西方极乐世界根本。“但行直心,到如弹指”;“能净是释迦,平直是弥勒(笔者按:应为平直是弥陀)。西方极乐的根本得益在于到西方者可以不退转而直成佛道。怎么才能实现不退转呢?据大乘义理,心迷执现象世界为真实,并对误认为真实的一切起心动念,行为造作,形成新业,为生到一个新境界奠定基础。这样不断迷执,因缘流转无穷。其中遇善缘,生善心,则生善境界(佛教称为善道),遇恶缘,生恶心,便堕恶境界(佛教称为恶道)。有善有恶,心行常变。西方极乐世界无恶事、恶人,故无恶因缘,也便不生恶心,所以人西方极乐世界时的愿望可以不断增进,最终成佛。据大乘义理,这种不退转可以说是一种行直心的境界。即发愿成佛道现西方极乐境界后,直心不断,前累积的不善因缘就会逐渐消逝,最终心愿成真。故用“平直”表述弥陀完全合于大乘义理中弥陀的说法。

  《坛经》中也有一些似乎与有关西方极乐经典不一致的语言,如:“西方人心不净有愆”,德异本更有:“东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国”之语;还如:“使君但行十善,何须更愿往生”等。据佛教经典,西方极乐世界是无善恶之分的。因此,“心不净”之说不当,更无“西方人造罪”之事;而善业只能营造福报,与往生成佛有根本的区别。这些说法甚至连古人也引起许多误会,如祩宏认为:“六祖不教人生西方见佛”,并“错把五天竺等为极乐”。进而引申出:“坛经,皆他人记录,故多讹误”。《坛经》的确有一些错别字,但经义完全合于大乘义理。

  那么《坛经》中为什么会有与西方极乐经典不合的说法呢?笔者以为,这是禅宗特殊传道方法决定的。在禅宗那里,竖指伸拳,当头棒喝,都可成为启悟听者的手段,借听者对佛和经典的错解,还时常有一些“谤佛”言论。“僧问洞山,如何是佛?山云:麻三斤”。临济义玄在与人问答时则说出如下语言:“道流,莫将佛为究竟,我见犹如厕孔,菩萨罗汉尽是枷锁缚人底物”。临济当然未贬佛为厕孔,而是听者错把佛神化,认佛形象为佛,故出语惊之。佛形象与厕孔,同为法性外现。类似禅宗公案很多,不一一列举。了解了禅宗这种传法特点,《坛经》借人提起西方极乐世界,出惊人语,而后直入佛教根本,引导听者悟法性,这其中蕴含的传法方式是清晰可见的。

  从《坛经》关于西方极乐世界一段话的行文看,惠能也显然是在借西方极乐世界引导听者悟法性。如其开始即提出“迷悟”的区别,“法无不一,迷悟有殊”,并指出,迷者所谓东方、西方,对悟者来说,“并皆一种”。中间更直述“唐见西方无疑”。但听者仍愕然,“莫知何是”。于是惠能又进一步解释:“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身即是城门……”。全篇着力讲的是法性,从法性解释西方,解释佛、菩萨等。尤其是“心即是地,性即是王”一句,可谓把大乘佛教中道义理的核心揭示无遗。心是地,喻本心为一切万法之本;性为王,喻心之性为众能之主。心有性,故能知能觉,从而现起世界万象。

  系统考察《坛经》有关西方极乐世界这段对话,其借人提起西方极乐世界引导听者领悟大乘佛教根本,亦从此根本出发,解释了西方极乐世界。如能领会法性的真实义蕴,这一点是非常清楚的。

  (原载《五台山研究》1998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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