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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禅 公案

  参禅 公案

  流传到今天的“公案”,是禅宗师徒间的对话、教诲和名言。“名言”不专指言语,因为往往师父和弟子都没有说话。禅宗“不立文字”,所以不光是指文字、语言而已,还包括了所有的沟通方式。公案里的动作、说辞只不过暗示答案,并不直接提供答案。

  一个对“禅”体认不足或不了解禅修特质的人,公案对于他,就像是疯子间的对白而已。大致说来,容易懂且含意相当明显的公案最浅,而莫名其妙、语义不明的公案程度比较深。所谓“悟”,有各种不同的层次,禅宗师徒间的对白常常反映这一点。此外,悟到很深境界的人,通常可以分辨出某个公案属于某个层次,甚至同一个公案内,这一句是指这一个层次,而另一句所指则是另一个层次。

  昨天有一个学生问我:“学生能不能分辨‘悟’的不同境界?他的师父能不能看出他有没有进步?”我回答说:“学生不进步的话,他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如果他真的有进步,各种层次的差别就会很明显,几乎可以说就像单身生活婚姻生活的差别一样。学生应该可以感觉到他有没有真正的进步。当然,他的师父也应该看得出来,假如他看不出来,他大概不是个很好的老师!”

  我在禅七的开示中也常说:“一个人未入禅门之前,用功用到不知自己在吃什么,在喝什么,不想睡觉,眼前的景物视而不见,周围的音声听而不闻,虽然如此,但还是没有进入禅门。”这个阶段叫做“忽略现实”。入门之后,他才能恢复一种比较正常的心态,他的自我、自卑感,都会减少。

  有一个公案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尼姑是什么做的?”回答:“是女人做的。”这彷佛是个很平凡的答案。如果平凡人说出这个答案,就没有什么稀奇。但是一个下过苦功的人说出这个答案,就表示他已经开悟了,只是悟的境界不见得很深。打禅七的时候,一个学生经过一番用功,终于入门了,我问她:“你在哪里?”她说:“我在这里。”“你坐在哪里?”“我坐在椅子上。”像这种悟境虽然不很深,但的确是入门了——此时她已经恢复了一种比较正常的心态。

  今年打七的时候,我告诉一个学生:“如果你给我的答案跟去年一样,我就要打你香板,因为你并没有进步。”刚开始几天,他仍然给我同样的答案,而在一回小参报告的时候,我拿了一支香板问他:“这是什么?”去年他回答说:“是一支香板。”但是这次他迟疑了,不敢讲同一个答案。他想了一下,说:“是佛性。”听到这里,我又打了他一顿香板。

  从知识的观点来看,说“香板”是很正确的。从佛法的观点来看,说是“佛性”也没错!不过,这个答案,并不是发自他的自证,所以挨打是应该的。

  另外有一个学生,下了几天的功夫后,来找我谈。我手上刚好有一朵野花,就问他说:“这是什么?”他回答说:“一朵花。”“什么颜色?”“黄色。”我打了他一顿香板。他很不以为然,说那个真的是一朵黄色的花。我又打了他,并说:“这不是花,也不是黄色的。”他又继续不眠不休地用心努力了一天半,然后来找我。这次我手上有一根地上捡来的枯枝。他从我手上拿过去,然后又递还给我,说:“我没有说话。”我说:“好。顶礼三拜。”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公案。你们大概没有几个人能了解这些举止背后的意义,这些事看起来大概就是疯疯癫癫而已。不过,一个学生不应该认为他可以装疯以得到我的赞许,这是根本没办法做假的——有人想装的话,他一进到方丈室,我就会打他,赶他出去。前一阵子有一个学生来找我,他骄慢地直视著我说:“师父,您可以考我。”他说完,我只是看著他,他又说:“您可以考我。”我还是看著他,然后,他低下了头,我跟他说:“你很有勇气,可是你没有用功,这样子永远入不了门。”

  前一个公案,我跟学生说:“黄花不是花,也不是黄的。”我这样做,就不是个好师父,因为我这么一说,省掉了学生三年的苦修。事后我问他:“你入门容易吗?”他说:“不容易。”“没有师父,你可不可能入得了门?”“不可能。”其实我对我的美国弟子很宽厚,给他们提示、指导,让他们更快入门,以便尝得一点禅味。不过这些学生证到的境界实在很浅,所以我不断地提醒他们这一点,劝他们不可以骄傲。因为到了这个程度,虽然他们的信心已经建立,不会退转了,可是如果不继续努力,他们的修行功夫还是会退的。

  打七的第六天,另外一位学生得到了一个提示,这提示是日常法师给的:“鸡蛋跟石头碰在一块儿,石头破了,鸡蛋好端端的。”可惜这个学生没能善用这个提示以达到更深的境界。又如:“人在桥上走,桥流水不流。”这类公案看似费解,但是我们只要上到另一个层次,这些又变得平常无奇了。

  所以,修行应该这样:从日常、正常开始,用功以后,一切都变得不正常,然后,经过一番生死挣扎,踏入了禅的门,又恢复到了正常的境界。但是千万不要误会,这里所说的“正常”与一般未曾禅修者的“正常”大不相同。虽然到了这个阶段,修行人的脑筋清晰,但他还要向前迈进,直到他又进入另一个不正常的阶段。

  “你在哪里?”“我在这里。”之类的公案可以代表刚入门后的正常阶段,“鸡蛋碰石头”的公案代表第二个不正常阶段,这第二个不正常阶段之后又有更深一层的正常阶段。禅师们已经用各种方式说明了进步的种种阶段,有的禅师说要通过三大关,有的设定四个阶段,实际上,这些都是粗略的分类而已。大致说来,一个人可以反反覆覆经过几十次或几百次的蜕变,从不正常到正常又回到不正常,从否定到肯定再回到否定,才能达到完美的地步。若想在一生中走完这个历程,一定要全心全意地用功一辈子。

  修禅定怎么可能改变人的观念和态度?这是因为修禅用极大的压力,发掘一个人隐藏的心力使之彻底发挥,这跟肉体的力量一样。我们知道我们身体隐藏著巨大的体能,在遇到紧急的逼迫时就能发挥出来。譬如说一个人平常跳不远,但是如果有老虎追他,他会突然产生一股力量,跳得比想像中所能跳的还远。或是一个人站在危墙下,墙开始倒下来,这个人忽然生出力量把危墙推回去。像这样的事都曾发生过,你根本不知道这力量发自哪里,可是你就有力量做得到!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修禅就是把学生逼近死地,迫使他发挥潜在的心力以自救。

  我教学生的方法是这样子的,学生的心神首先要能达到相当程度的集中,他若不能集中,就根本无从修禅。能够把心神集中到某一种程度之后,就要进步到一个类似“三摩地”的阶段,或是一般所谓的“冥想”。到了这个程度,心力集中,杂念不起,才可以开始参禅。

  公案所表现的精神,就是人与法合一。“法”是什么呢?法就是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悟道所体会到的,是不可言喻的;它无所不在,无一不是。修禅的时候,心法合一才能发出法的力量。公案里所讲的,听起来也许荒诞不经,但确确实实是与法相应的,由法自然地流露,因为师父的心与法已融合为一。因此一定要拜一位师父,因为师父代表著活生生的法。

  打七的时候,我告诉弟子,应该感谢他们的师父,应该向我顶礼。他们向我顶礼后,我问他们:“你们是向我圣严顶礼,还是向你们的师父顶礼?”他们回答:“我们的师父。”圣严自己没有什么特别,他只不过是扮演著代表法的师父的角色。当弟子和法、师父,相应为一时,他就是开悟了。

  (选自《禅的体验·禅的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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